L.

【苏靖】无畏

本人其他苏靖文目录

新帝登基不过五年，大梁就遭受了百年不遇的旱情。

一开始当地官员为了政绩漂亮，瞒着灾情不肯上报，后来实在瞒不下去了，才战战兢兢地递了奏折。新帝见奏折大怒，连忙遣人去赈灾——然而那已经太晚了，饿殍千里，饥民碌碌，甚至发生了人吃人的惨剧。

民生怨气，谣言四起，说是因为那新帝杀戮太重，上天为了惩罚这个不仁不慈的皇帝，才在大梁降下这要命的灾难。

这谣言新帝是知道的，然而他只“哦”了一声，就继续叫大臣进殿商讨对策。整整三个月，新帝与朝廷重臣夙兴夜寐，未曾一日沐休歇息，这才险险将旱情平复下来，同时安置好大部分灾民。

收到进展顺利的奏折，新帝舒了一口气——

然后，骤然倒下。

* * * * *

病来如山倒，病去如抽丝。这次倒下，萧景琰竟然用了足足三天才缓过气来，能够踉跄着自己走出宫殿。

但他现在疑心自己还没病好。不然，他怎么能看到梅长苏的幽魂陪伴在他身旁呢？

第一次看到时，那幽魂捧着一株娇艳欲滴的梅花，递给仍躺在病床上的他。他在那一瞬间竟然也鬼迷心窍地伸出手去——

自然是落了个空。

他啼笑皆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，而那幽魂仍冲着他笑。像是曾经的生死别离，不过是虚构的故事。

之后萧景琰陆陆续续又看到幽魂好几次。那幽魂有时候在赏花，有时候蹙着眉提醒他休息，有时候在看书……

但无一例外，但凡萧景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幽魂，后者就如同青烟般消散，再在下一个瞬间重新凝聚身影。

——那便只能静静看着，不可触碰，不可呼唤。

但这也不错了。萧景琰想。足以慰藉他后半生的寂寥。

在旁人眼里，自从大病初愈，萧景琰就常常默不作声地看着宫殿里的某个角落——这景象无论如何看待，都是瘆得慌。

静太后闻言，轻抓住萧景琰的手，问他这是怎么了。

萧景琰说，没什么的。

静太后仍蹙着眉。她一直不敢问，是不是伴随着梅长苏的死去，萧景琰的心也死去……留下来的，不过是被责任束缚住的驱壳。不敢生，亦不敢死。

萧景琰一直都明白母亲的担忧，但他一直不知道如何劝慰。如今大病一场，他顿悟该如何向母亲述说了——

他不会主动寻死，恰恰相反，他还要好好地活下去——作为大梁的皇帝，作为母妃的儿子，作为祁皇兄的弟弟，作为林殊以及其他赤焰军的友人……他要好好地活下去，代替他们治好这万里江山，走遍天涯海角，看遍人间美景，吃遍世间美食。

这是责任，这是义务，而他甘之如饴。

同时，他也不会畏惧死亡。因着死亡，他才能与离去的亲友重聚，那该是多甜美的馈赠。

如此，生死皆无可畏。

* * * * *

鬼使想，他从未看过如此难缠的魂魄。

又一次，他问那幽魂，什么时候才甘心喝了那孟婆汤，投胎转世？

那白衣书生遥遥看着龙椅上的人，摇摇头。

他说，他还要等一个人。

END

萧景琰看到的幽魂，一半是幻觉，一半是真的。

可他只认为自己看到的，都是幻觉。